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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城,因為名字取得好,被譽為“希望之城”。其實,取名之時,這里并不是城,而是地地道道的農(nóng)村。只因站在高處可以望見長沙城,所以叫望城。我有幸生于斯、長于斯、工作于斯,見證了這座城從無到有的發(fā)展變遷,也見證了望城人民從望城興嘆,到進城欣喜的心路歷程,心中的“陰晴圓缺”也總與這片土地緊緊相連。
1978年,原長沙縣拆分為長沙縣和望城縣。望城縣城關(guān)鎮(zhèn)設(shè)在高塘嶺,那是望城最早的城。說是城,其實就是一口塘,叫高塘;塘邊有一個嶺,叫高塘嶺。由于湘江貫穿望城全境,那時堤防薄弱,易發(fā)洪水,而此處地勢高,不易遭水淹,又處于全縣較中心的位置,所以被選為縣城所在地。那年冬天,我八歲,記憶中有點冷,高塘里的水剛剛開始結(jié)冰,褪去綠色的柳枝倔強地在寒風中飛舞。我戴個大冬帽,隨父親一起來到高塘嶺。父親參加縣城的建設(shè),我在人群中看熱鬧。
滿嶺的紅旗迎風招展,震耳的號子聲、吆喝聲此起彼伏,勞動者的熱情溫暖了凜冽的寒風,好激動人心的時刻!我不知父親在那里干了多久,因為第二天,我就被一個鄰居帶回了農(nóng)村老家??h城建好后,父親又帶我去過一次高塘嶺,記得有一條水泥路很長很長,父親牽著我走了很久很久。水泥路邊還建了好幾棟房子,有平房,也有兩層、三層的樓房。
回去的路很遠,那時沒有車,走路要將近半天時間。老家的人去縣城只有兩種方式,要么走路,天還沒亮就出發(fā),走三個小時,再坐筏子船過湘江,可在中飯前一個小時到達,下午再從原路返回,天快黑時可到家。第二種方式是坐輪船,先走一個小時到輪船碼頭,再坐一小時船。我和父親選擇了走路,一來可以節(jié)省輪船票錢,二來時間比較自由,不像坐輪船,一天只幾趟,過了點就錯過了。回家的路上,我問父親,我們什么時候能住到樓房里呀?父親說,你好好讀書,長大了才能創(chuàng)造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上世紀90年代中期,我調(diào)到望城工作,住進了樓房里。進城報到的那一天,正值早春時節(jié),路邊的柳樹剛剛發(fā)芽,露出一點點粉嫩淺黃的芽尖。微風中,芽尖隨著柳枝搖擺,顯得生機勃勃。單位給了我一天時間熟悉縣城環(huán)境,我高興極了,跨上自行車,跑遍了縣城的每一條路。那時的縣城還只有一條主路,從城北巷子口到城南茂林園,足有十里,我們形象地叫它“十里長街”。十里長街又叫郭亮路,為了紀念早期的工人運動領(lǐng)袖郭亮而命名。郭亮路南北向,每隔一公里又修了一條東西向的路,從北到南分別是工農(nóng)路、雷鋒路、文源路、寶糧路,只是每條路都只有三四百米長。路兩邊都建滿了房子,還有一棟十層以上的高樓——郵電大樓。我爬上郵電大樓的頂樓,俯瞰縣城全貌,越看越像一副魚刺:一條主刺,貫穿南北,從主刺旁生出幾根魚肋骨,長短不一。之后的日子,我總喜歡在下班后,和幾個同事騎著自行車,在“魚刺”上穿梭幾個來回,我們叫“趕漁場”。然后找一個夜宵攤,點一盤湘江里打撈上來的嫩仔魚煮酸菜,再要一碟花生米,就可以暢談到半夜。
我在縣城工作了二十多年。去年夏天,我離開望城到市里工作。去新單位報到的前一天,我起了個大早,開著車,想在城里轉(zhuǎn)轉(zhuǎn),重溫一下曾經(jīng)奮斗過的地方。
我從湘江航電樞紐出發(fā),沿湘江西岸的瀟湘大道向南行。夏日的早晨格外清爽,一抹朝霞把湘江東岸的天空染得通紅。天倒映在江里,水天一色,紅透江心。江邊柳樹已有水桶粗細,濃茂的柳枝在晨風中翩翩起舞,樹葉被涂抹上一縷金黃,成為紅色天幕下一道亮麗的風景。瀟湘大道長三十多公里,是早幾年沿湘江修建的景觀大道。路與江中間,寬處四五百米,窄處兩三百米,全是濱江公園。銀星灣公園、月亮島公園、大澤湖濕地、斑馬湖公園……延綿幾十公里,還綠于民,還江于民,身在公園,不辨城鄉(xiāng)。
這里早已建設(shè)成為一座現(xiàn)代化新城。五座跨江大橋讓擺渡過河的歷史一去不復(fù)返了?,F(xiàn)在從老家進城可坐公交,自駕車僅需二十來分鐘。我放下車窗玻璃,打開天窗,任江風鉆入車內(nèi),又從車窗飄出,融入這熟悉的城市中。車漫無目的地跑著,從濱江新城到高鐵西城,從國家級經(jīng)開區(qū)到月亮島商業(yè)中心,從老縣城到新城區(qū)……
不知不覺,日已西沉,而想看的地方還有很多。也難怪,如今的望城已撤縣改區(qū),建成區(qū)面積不斷擴大,全區(qū)常住人口近百萬,如此規(guī)模,一天時間怎能看遍美景?在城區(qū)周圍,六個荒廢多年的文化古鎮(zhèn)也得到修繕。千年陶城銅官、大唐重鎮(zhèn)靖港、三國遺存喬口、明清戲鄉(xiāng)新康、“楷圣”故里書堂、麻石之鄉(xiāng)丁字,如六顆璀璨的明珠,鑲嵌在主城區(qū)周圍,讓這座城市更加熠熠生輝。
天邊尚余晚霞,華燈已經(jīng)初上,我將車停下來,沉醉在徐徐晚風中。廣場上,父母牽著孩子,一起甩出串串彩色的泡泡;少年踩著滑板車,開心地如燕子一般滑過……
看著一天天長大變靚的城市,回憶自己在這里奮斗的時光,我備受鼓舞。站在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上,我仿佛看到一座希望之城拔地而起,一個個美好夢想正在實現(xiàn)!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2年11月30日 20 版)(責編:趙欣悅、牛鏞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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