涂曉晴

(資料圖片)

苦楝樹的花又開了，轉(zhuǎn)眼之間，一樹濃紫的花香噴噴的，似乎要把陽光都熏成楝樹香型的。一棵10來米高的苦楝樹像辦喜事似的頂著皇冠般的藍(lán)紫，花香日夜不停歇地侵染著土地和城市。

陽光下，我斜望著她，驚呼過后，笑出了聲。這棵已然成氣候的苦楝樹的居住地是我所在的小區(qū)。她最遠(yuǎn)的親戚的“戶口”已經(jīng)遷到了三亞，三亞灣的苦楝花仗著南國的熱風(fēng)和多情的陪伴，香氣更加濃烈、嫵媚，有說不出的韻格和情調(diào)。

晚風(fēng)和海浪輕送，說此刻的海是香海，也不為過。星月生輝，每一粒細(xì)沙被花香浸透。

揚(yáng)州的苦楝樹孤單、寥落，因?yàn)樗齻兊拿掷飵А翱唷?，她的存在有礙風(fēng)水。上天給了楝樹生存的自由，卻在人類這里磕掉了門牙?！帮L(fēng)水學(xué)”活生生地將她們安于荒野。

楝樹的“苦”，人怎么知道的？災(zāi)荒、沒糧食吃的年月，吃樹葉、樹皮、樹根。楝樹們并沒有因?yàn)樗娜~子和果子苦逃過劫難，聽莊上的老奶奶說，鬧饑荒的年月，其他品種的樹皮都被吃光了，人們才愿意試一試楝樹皮。沒想到楝樹的皮松軟，極易磨碎成面兒，救活過很多人。

楝樹花不是一水兒的紫色，她的花瓣和花萼分別是粉紫和深紫，花芯呈黑紫色。一小朵、一小朵地綴成一束，襯在新長成的嫩綠色的楝樹葉間，真真“煞是好看”?；ㄩ_時節(jié)，香味像銀河系開了家香水工廠似的。

作為揚(yáng)州人，大概是知道了槐樹、楝樹為什么并不多見。她們才不管呢，無論是長在荒地或生于郊野，長葉子、開花、結(jié)果子、冬眠，一樣不耽誤。種群繁衍的大任，困住楝樹們一輩子。每天忙碌，生長，守時。

怡人的風(fēng)從海上吹過正在盛放的苦楝樹，吹到我的窗里。她用香味攪拌在陽光里和我交談，將我整個地?fù)肀Ш桶?。屋子里香得幾乎裝不下，得收集起一些存儲到心靈和記憶里。

一個又一個香氣進(jìn)擊的午后，那棵不動聲色的花者，已然破窗而入?；ㄏ愫臀淖謴浡?，交纏在婆娑的世界，合著星辰飛旋的節(jié)拍，跳起歡快的舞姿。

揚(yáng)州的楝樹花大多數(shù)只能開在田野里、故園中，平時難得一見。我的窗外被綠色占據(jù)，香樟樹、樸樹、漆樹、含笑、肥球一般的桂花樹等，才是我目光所及的主角。天地間所有的楝樹，合伙俘獲了敬愛萬物的不老芳心。每一朵花都是第一次相見，當(dāng)她們綻開笑顏，我必奉上萬千的歡喜。

開花又結(jié)果的樹很辛苦，楝樹就是其中之一。楝樹春夏開花，夏天多熱也得挑著果子，直到秋天才成熟。楝樹可不枉一場跨越三個季節(jié)的修行。春天有花，夏天有實(shí)，秋天有果。有的樹飄落的是葉子，她們和葉子一起落下的還有果子。金燦燦的楝果不肯落去，冬天騎在光禿禿的樹枝上，映進(jìn)藍(lán)天，又成一景。

一顆果子，隱含著一朵花的初心?；▋簜冊诖禾炝⑹模蕿樽迦悍毖艿拇髽I(yè)犧牲自己。果子們在思念春天，花香和生命的力量已經(jīng)融進(jìn)圓滾滾的果實(shí)。土壤綻開懷抱，給楝樹種球們生根發(fā)芽的可能，天地和陽光肩負(fù)起園丁的職責(zé)，整個宇宙都在爭相見證，又一棵小小的楝樹苗成功破土，臉上還掛著仲春的露珠和新鮮的泥土。唉，又是辛苦的一世一生。

感恩楝樹祖先們的堅(jiān)持，讓子孫的香火燃燒到西秦、東漢，又綿延至今。之所以滿懷和萬物交流的好奇，是因?yàn)樯L在農(nóng)村的孩子們，有著對田園天然的摯愛與真誠。城市在發(fā)展，現(xiàn)代化生活水平提升，人們越來越不需要和自然界打過多的交道。花開花又落，不說話、不發(fā)聲的楝樹，愿你們各自安好。

小姨說楝樹為了把花香送給人們，將所有的苦都留給了自己。花有人看，會不會開得更好？答案是肯定?；]人看，會不會開得懊惱？答案是否定。你我不在，萬物自喜。

作者簡介：

作家、編劇，作品有《曹操是怎樣煉成的》《少年曹操》《藍(lán)藍(lán)和外星人》《揚(yáng)州童話》《涂曉晴講故事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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